日期：2023-03-09 18:00:23 来源：哔哩哔哩
（万字短篇科幻）2223年，取梦实验核心研究人员之一的夕希以自己的梦境记忆作为样本进行实验，然而实验开始至今已经半年没有进展了。
【资料图】
1
天空没有挂上月亮，只是零星挂了几颗星星，透过稀疏的落雪，能看见远处的山，夜色之下，都成了剪影。雪下得不大，但仍会堆积，白色的颗粒能在树叶上留得薄薄一层，只是遇见火光时，走得悄无声息。
夕希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火堆，最顶端的火苗一次又一次从黑暗里窜出，发出最亮的火光，又同着雪粒一起消失在黑暗里，她摸了摸自己略烫的脸颊，不太想往后移，离远了冷，可近了又热。
“差不多了。”夕希把注意力转向远处的路口。
是脚步声，跟着风声一起来，一步一步，最终盖过风声，一个男人出现在落雪的夜色里。
“火！居然有火！”男人小跑过来，靠近火堆，伸出双手：“好暖和，这火是你弄的？”
“嗯。”
“我可以在这坐会吗？下雪了，这天好冷。”
“可以。”
“谢谢。”男人也盘腿坐下，抖了抖肩上的一点点雪，然后搓手哈气。
“有火就是暖和，但是这里可以生火吗？会不会引起火灾啊？”
“不会有火灾的。”
“哦……”
男人迟疑地回应，盯着火堆，没有说话，随后从兜里掏出手机，起身，走向一棵落了雪的树。
“你喜欢那棵树吗？”夕希突然问道，男人只是转头看向她，没有说话，她没有停止提问：“为什么要给树拍照？”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他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举起手机，对焦，按下快门。并不是只拍树，男人也拍了拍周围的景色，夕希一直看着他，等他走回火堆旁。
“果然夜景拍照效果还是不太好。”男人走回火堆，向夕希展示刚拍的照片：“我不是很会拍照，要是白天拍会更好看。”
“你没对上焦，糊了。”夕希没有看照片，仍旧盯着男人，火光照亮了男人的半边脸，她能清晰地看见睫毛随着眼皮上下闭合的动作。
男人收回手机，仔细看了看照片，放大又缩小：“啊，真的糊了。”他一一划过剩下的照片，苦笑道：“好几张都糊了。”
“你确实不会拍照。”
“嘿嘿，但我还挺喜欢的。”
“为什么？”
“因为好奇。”
“对拍照……嗯，摄影好奇吗？”
“不止摄影。”
“除了摄影，还有什么？”夕希轻轻地皱紧了眉头，她抿了抿嘴，等待男人的答案。
火苗孜孜不倦地在黑暗里出现又消失，空中的雪粒变得密集，树叶上的积雪明显变厚了，远处的山依旧是夜色下的剪影，只是夜空中多了几颗星星。
“滴——”这声音来自天空：“实验结束，正在导出实验结果。”
消失了，除了夕希之外的一切都消失了。
这是一个只有白色墙壁的方体空间，夕希正站在中间的位置：“9分45秒，就不能多说两句吗？”话音刚落，前方的墙上凭空出现了一扇门，夕希径直走向门口。
“怎么样？”夕希来到控制室，她的同事们正在整理刚才的实验结果。
“和昨天一样，9分45秒。”回答她的是柯雪，夕希上学时的同学，现在的同事，相识十几年的朋友。
夕希走到操作台前，熟练地点了几下屏幕：“2223年9月6日，取梦实验第248次实验，梦境提取时间持续9分45秒，与第247次实验相比，时间一样，内容一样，本次实验所提取记忆已经存储，记忆代号QM-XX248。”
“我们已经半年没进展了，真怀念元旦刚出现的那三个月，几乎每天都能多个几秒呢。”
“毫无进展的实验，我们经历过很多次了。”夕希一边操作屏幕一边回应柯雪。
柯雪走近夕希身旁，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要我说，就应该给元旦取名星期三，说不定每周实验都能有进展。”
“这个名字可是你取的。”
“那是为了纪念第一次从你的梦境记忆里提取出具体的时间、场景、人物，2223年1月1日，我还以为能开个好头呢。”
夕希冲柯雪笑了笑：“我先走了，希望明天元旦能告诉我们除了摄影他还好奇什么，明天见。”
“最好是这样，我可不想把这9分45秒的实验结果写到明年元旦。”
2
现实的夜晚和梦里的很像，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另外，也没有雪。夕希正在房间里研究自己的古董——一个来自21世纪初的手机，这是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除了屏幕破碎，机身有不少刮痕以外，保存得还算可以。手机已经被修好了，更换了屏幕和外壳，甚至还制作了配套的充电设备，这些都是夕希找陈默帮忙修的。陈默是同一个研究院的同事，不同专业，偶尔会来询问一些实验资料，尤其是最近，来得更频繁了，对此夕希觉得奇怪，毕竟取梦实验已经半年没有新的数据了，按道理也帮不到陈默，但夕希并没想太多，陈默的实验保密层级更高，外人知道得少些更好。
夕希打开手机里的一款社交软件，浏览里面的信息，在刷到一条关于熊猫的信息时，她点开了图片，是几张可爱的熊猫照片，随后对这条信息“点了一个赞”，意为表示喜欢或赞同。两百年后的地球也有熊猫，不过是在人少的生态保护区，全息投影技术成熟且普及后，动物园里的动物逐渐被投影生物取代。即便夕希见过不少生动的投影生物，但生物变成扁平的样子躺在小小的电子屏幕里，无论看几次都会觉得有趣，她把这总结为对那个时代的怀旧，就像她喜欢用这个手机摄影一样，也是怀旧，只是她还不太会对焦。
一条新闻信息跟随夕希手指的滑动而跳出来——地球联合空间站第三阶段建造任务圆满完成……
“算筹又出错了，那个时候哪来的地球联合空间站，国际空间站都退役了吧。”
夕希把这条“错误信息”录入到自己的计算机里。
手机修好后，夕希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能够使用的功能极少，大多数软件都不能用，唯有摄影功能可以让她鼓捣许久。几个月后，陈默又来找她，拜托她帮忙测试新一代计算机“算筹”。其实这是陈默自己做的一个小实验，他通过算筹在手机里“安装”了几个那个时代的软件，软件里的信息是算筹根据历史数据计算得出，这样，夕希便可以真正“使用”这个21世纪初的古董了。
算筹总是发挥得不太稳定，有时候模拟得很像，甚至就是真的，有时候又一眼就看出是假的，不过这都不是需要夕希担心的，她只用发现问题、记录问题就行。
3
“2223年9月7日，取梦实验第249次实验，梦境提取，开始。”
“你确实不会拍照。”
“嘿嘿，但我还挺喜欢的。”
“喜欢摄影吗？”
“是的。”
“对摄影感到好奇吗？”
“不止摄影。”
“还有什么？”夕希早已背熟了这段对话，她很期待听到元旦的答案。
“还有历史和未来。”
夕希终于在这场夜色的雪景里听到了答案，尽管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但瞪大的双眼还是毫无遗漏地表露出她的兴奋。
“然后呢？”夕希追问下去。
“摄影曾是人类常用的记录方式之一，在全息投影技术普及后，摄影几乎失去了实用功能，过去的人类用照片和视频记录生活，这是他们的记忆，现在的我们用全息投影记录生活，这是我们的记忆，那未来的人类又会拥有何种记忆呢？”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很好奇。”
“我也一样。”
“滴——”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实验结束，正在导出实验结果。”
控制室，柯雪快步奔向刚走到门口的夕希：“11分13秒，我们不用等到明年元旦了。”说完给了夕希一个激动的拥抱。
“记忆完整度怎么样？”
“很完整，除了你和元旦终于多说了两句外，其它都一样。”
夕希轻松地笑了，跟着柯雪一起走向操作台。
后续的实验很顺利，夕希和柯雪感觉回到了年初时的状态，即便没有巨大突破，但也是稳步向前的。这天，陈默像往次一样，来到了控制室。
“给你，这是新的数据。”柯雪将已经通过一次生物密码解锁的数据传给陈默的计算机，与以往一样，二次解锁的密码是陈默的生物信息。
“恭喜你们终于获得了新的实验进展。”陈默确认自己的计算机收到数据。
“谢谢，我会当做你真的是为了恭喜我们才来的。”柯雪调侃道，她走回操作台，继续手头的事。
“你说的是对的，我承认。”
包括柯雪和夕希在内，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陈默环视一圈，再次开口：“我想与你们寻求合作。”
“什么合作？”夕希第一个回应。
“算筹的计算能力已经上了一个台阶，我们需要一个更具有突破性的实验来测试它的稳定性和极限，根据已有的数据来计算梦境记忆，取梦实验很合适。”
“算筹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陈默见夕希提出质疑，又补充道：“关于你的手机，我并没有用上算筹的全部算力。”
“好吧。”
夕希同柯雪交流了几句，并没有让陈默等太久。
“我和我的同事们需要开一次会议，递交申请后，很快就可以了。”
“好的，你们没有别的疑问吗？”
“有，但是鉴于你们的实验保密层级，我不会问。”
“谢谢，流程可能会走得比较快，你知道的，我们的权限更高。”
“有了地球最强算力的计算机的帮助，应该感谢的是我们。”
“再见。”
“再见。”
4
“文字和图画的力量是永恒的，无论人类更换何种工具。”
“几年前，我在历史博物馆买过一个纪念品，是一个纸质的笔记本和一只铅笔。”
“你使用了吗？”
“用了，是在买了之后好几个月才用的。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该写什么，只是把笔记本和铅笔放在墙上，像艺术品一样。后来我想了想，还是想赋予它们一点实用功能，学古人写日记。”
“你都记了什么？”
“什么都没记，我的计算机会准确记录我每天的行为以及我的身体状态，我在日记上写下的，不过是将计算机记录的简略抄下来。”
“我记得古人称这种日记为'流水账'。”
“很形象的形容。我的'流水账'并没有写多少，两个星期后它们又回到墙上继续当艺术品了，真不明白历史资料里的古人是如何在日记里写下那么多趣事的。”
“使用笔写字也好，绘画也好，对于以前的人类，这是最方便的，有趣的日记，不仅仅是在记录时间地点人物。”
“是的，偶尔有一两天我会写点别的，比如实验毫无进展的时候柯雪总是嚷嚷着给你换名字，使用铅笔在纸上记录这件事，很有趣，怪不得作家总喜欢用触控笔和无限屏幕。”
“你可以写写我们的谈话。”
“我会的。”
元旦拿出手机，又一次开始拍照。夜色下的山依旧是剪影，落雪也好，星辰也好，都和以前一样。也有一点不一样的，夕希感觉到夜色变亮了一点，天气也暖了一点。
“这里的风景，你拍过很多次了。”
“这里很美，我喜欢拍它们。”
“我可以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可以。”元旦把手机递给夕希。
“这几张糊了，夜晚拍照，你可以这样拍。”夕希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自己也拍了一张照片，拍好后，她把手机还给了元旦：“你看看。”
“比我拍的好看。”
“我最近学了一下，至少不会拍糊了，夜景光线不好，效果差很正常。”
“你可以白天来看看，这里白天的雪景更美，阳光下落雪的大地，睡着的是雪下的一切，醒着的是我们。”
“白天？你见过？”
“是的，我常来。”
“滴——，实验结束，正在导出实验结果。”
“你真的把我写进你的日记了？”这是今天夕希结束实验后柯雪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的。”
“我能看看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字丑。”
“不习惯用笔写字的现代人字迹不好看，这很正常。”
“你买根笔写一写就知道了。”夕希来到操作台，查看刚才的实验结果：“梦境里的时间发生了变化。”
“你是说太阳吗？”
“对，我感觉到天空变亮了。”
“你的梦里出现昼夜变化，这很正常。”
“但元旦不太正常，这是我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和我的记忆息息相关的，夜色下的雪景是我虚构的，元旦也是……或者说，元旦是我虚构的另一个自己，我从没产生过想看见白天景色的想法，'我自己'却告诉我见过白天的雪景。”
“会不会是算筹出错了？自从借助算筹实验后，我们一直进展很顺利，算筹也很稳定，可能现在到了触碰算筹算力极限的阶段了。”
“嗯，也许吧，明天找陈默来看看。”
“地球最厉害的计算机可别那么快到极限啊，我还希望用它帮助我们完成取梦实验呢，能在有生之年见证硬盘计划的真正启动，我的人生无憾了。”
夕希没有回应，她正在仔细查看实验数据，今天的数据变化够她整理一阵了。
硬盘计划，是关于人类对大脑最深层次的研究，如果人类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记忆，像存储投影资料一样存储记忆，输入或者输出，人的记忆，将会永恒。这项计划是取梦实验背后的目的，要想开始这项计划，就要把记忆具象化，梦境是和记忆息息相关的，几年前科学家发现，相较于记忆，反复梦到的同一个梦更容易被具象化提取出来，作为取梦实验的核心研究人员，夕希贡献了自己的梦境，并且，这个发生在夜晚雪景的梦，是目前为止所有样本里实验进度最快的一个。
在实验的最初，夕希、柯雪还有她们的同事，都知道这是一项遥遥无期的项目，而这样的项目在这栋楼里并不少，他们不在乎，只是知道这是一项属于未来的实验就够了。
5
在算筹的帮助下，取梦实验已经进行很长一段时间了，中间陈默来看过几次算筹出现的问题，他确定算筹的算力已经到极限，决定让算筹退出实验，否者以后的梦境提取会分不清到底是夕希的记忆还是算筹的错误计算。今天，是最后一次有算筹协助的实验。
“你说得对，白天的雪景更美。”
黑夜变成了蓝天白云，空中不再飘雪，白色的积雪覆盖了一切，十分安静。实验已经可以提取到更清晰更具象的梦，这里也更多了几分现实。白天的雪景，没有了火堆，多了一条木质长椅，这是一处供人休息的地方，被一条清晰可见的石板路穿过，路的两头，一处上山，一处下山，无论往上还是往下，远处都在逐渐模糊，消失在安静的白雪里。夕希很喜欢这片由自己创造的两百年前的爬山歇脚点。
“你在拍……这条椅子吗？”元旦看着正在拍照的夕希问。
“是的。”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椅子。”
“一条普通的怀古风格的椅子，还是值得拍一张的。”
“这只是普通的风格。”
“那也是属于历史普通。”夕希拍完后，点了几下手机屏幕：“第一次用手机拍照的时候，我不明白那时候的人为什么要发明滤镜，现在我懂了，这个功能很适合我。”
“因为很方便吗？”
“是的，加上一层滤镜就可以得到一张效果还行的照片，不聪明但是好用。”夕希把手机还给了元旦：“给你。”
“不用还给我，这是你的手机。”
“这是你的手机。”夕希感到疑惑。
“不，这个手机是你的，一直都是。”
元旦没有收回手机，夕希只好把手机放进自己兜里。梦里的手机和夕希在现实里的古董手机是一样的，不论是外形还是内置使用界面，甚至软件也都一样，这里是夕希的梦，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手机也可以是夕希的，但是夕希能感觉到元旦话中的意思并不仅仅如此。
“元旦，我是谁？”
元旦不是自己，夕希对此已经怀疑一段时间了，最初她把这归咎于算筹的计算错误，但在多次实验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个错误不像错误。取梦实验做的不仅仅是提取梦境记忆，还有可能接触甚至刺激到大脑深处不被察觉的记忆或者潜意识，在这之前，夕希只认为这是猜想，如今看来，很可能不是。
元旦没回答夕希的问题，只是坐在长椅上，抬头望天，许久，他开口了：“我最喜欢这里的冬天，最好是有太阳的时候，阳光下落雪的大地，睡着的是雪下的一切，醒着的是我们。”
“这句话你给我说过。”
“是吗？我不记得告诉过你，或许你是在我的小说里看到的。”
“你写过小说？”
“写过，也正在写，算是一个写小说的。”
“我以为你会是一个摄影师。”
“摄影？可我更喜欢文字。”
夕希更加确定元旦可能来自自己不被察觉的深层次记忆，她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你是谁？”
元旦没有回答，夕希没有停止。
“你是谁？”
还是没有回答，还是没有停止。
“你是谁？”
“我是林宇。”
“滴——”天空突然响起声音：“实验故障，正在终止实验。”
“怎么回事？”夕希快速走到操作台，询问慌忙的柯雪。
“算筹算力过载，强行关停了实验。”
“只是算筹的问题？”
“是的。”
“我的梦境……大脑，我们的仪器没有检测到什么吗？”
“没有，我们自己的仪器很正常。”柯雪疑惑地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
夕希打开实验数据，数据显示确实是算筹算力过载强行关停了实验，但是她不信，因为她想起来了。
大概是在夕希十岁左右的时候，冬天，学校的一次户外活动，夕希悄悄跑到远离人群的地方，一处爬山歇脚点。空中没有下雪，白雪在前一晚便已堆积，这里放了一条木质长椅，很有现在流行的“怀古风格”，夕希在长椅上坐了许久。来此处的不只有夕希，还有一位年轻男性，他们有聊天，但是聊了什么夕希不记得了，只记得男人喜欢写小说，喜欢这里的雪景，至于叫什么名字，她依稀记得是两个字的。
6
算筹退出了取梦实验，经历了上次的实验故障，仪器设备需要几天的时间维修调试，这段时间，夕希算是放了一个假。
在实验的刺激下，夕希想起了小时候遇见林宇的事，她很确定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冬天学校的户外活动以及遇见林宇的地点，她都确认过，都是真的，唯有一样无法确认，那就是林宇这个人。夕希尝试在云网寻找关于林宇的资料，完全无用，这很奇怪，在这个时代，不应该找不到人，除非要找的人不能被找到。
“难道他真的是什么身份需要保密的人？”夕希这样想着，可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算了。”她找来自己的古董手机，自从算筹加入实验后，实验进度比以往快了很多，忙得没有时间研究手机了。
夕希打开手机里的软件，浏览了几分钟，点进搜索栏，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大脑里：“在这里搜索林宇会发生什么？”
夕希在搜索栏里输入“林宇”。
跳出一个账号，名叫林宇。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点击，夕希看到了信息。
第一条：上次的更新浏览量变多了，开心。
第二条：救命，卡住了，这个周末我就写了两行字。
第三条：在常去的公园遇到一个小朋友，现在的10后这么牛B吗？
第四条：找到一个好地方，人少，免费，离家近。
第四条信息除了文字外还有一张照片，是那个歇脚点，但不是冬天。
……
夕希终于浏览完全部的信息，她很惊讶，手机里的林宇完全是一个两百年前的人，有工作，有生活，有喜怒哀乐，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古人。
夕希在自己的计算机里输入林宇写的小说的名字，这只是一本发布在公共平台的普通小说，即便是两百年前的，云网也应该可以找到，但是，并没有。她又在手机里搜索小说，不仅能找到，还能看到不少其它相关信息。
“为什么会这样？”夕希快速地翻看手机，她毫无头绪。按照以往，算筹会为一些账号“计算”出属于此账号的内容，尽可能模拟真的有人在使用账号，但算筹经常出错且存在大量重复信息，林宇的账号却完全不一样，不仅账号模拟得十分真实，连与此相关的信息也十分真实，这一切，都像是……故意让她看见一样。
“是算筹给我看的。”
“滴。”夕希话音刚落，手机便弹出一个消息框，不可能有人给她发消息，夕希这样想着，点开了消息框。
“明天，来我的实验室。”
发消息的账号，名字是两个字——陈默。
7
和取梦实验室一样，有仪器，有设备，有屏幕，不一样的是，仪器设备不一样，屏幕上的内容不一样，房间里只有夕希和陈默两人。
“上次的实验故障，不是算筹算力过载造成的，对吗？”
“取梦实验的计算量在算筹的承受范围内，实验故障是因为你们自己的仪器设备过载造成的。”
“算筹篡改了实验数据，所以我和柯雪无法获得真正的故障原因。”
“是的。”
“我手机里的林宇，也是算筹故意给我看的。”
“是的。”
“……你为什么做这些？”
陈默拿来一个全息投影器，放在地上：“将室内亮度调至最低。”随后他转身对夕希说：“看完这个你会想起的。”
房间的亮度逐渐降低，直至唯一的光源来自全息投影器，光源慢慢变亮，影像渐渐清晰，是那个熟悉的场景，白天，雪景，木质长椅，林宇坐在长椅上，旁边是一个小女孩，这个女孩正是夕希。
“小朋友，你一个人？”
“嗯。”
“你爹妈这么放心吗？”
“这里并不危险。”
“啊……确实没什么危险，我是说有大人陪你出来会比较好。”
“父母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们都可以不用他人陪伴。”
“你说话……好……有特色，跟你的穿着一样有特色。”
“谢谢。”
“哈哈……不客气。”
林宇打了一个寒颤，他有点分不清是天气冷还是气氛冷。
“小朋友……”
“我叫夕希。”
“啊，哈哈……夕希，我看你坐这好久了，啥也不干，来看雪的？”
“路过，也看雪，另外，你应该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林宇，我叫林宇……看雪好，这里风景很漂亮。”
“阳光下的白雪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听到这句话后，林宇有点激动：“阳光下落雪的大地，睡着的是雪下的一切，醒着的是我们，这是我小说里的句子，跟你说的很像。”
“我没看过你的小说。”
“我才刚开始写，你当然没看过，现在只有很少的浏览量……那句话是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写的，我很喜欢这里的冬天。”
“你经常来这。”
“嗯，春夏秋冬，都来过。”
“这里确实有些不一样，比如……这条怀古风格的长椅。”
“你们10后的审美果然不一样。”
“什么是10后？”
“你就是10后。”林宇看着夕希困惑的样子又补充道：“像你这样的小朋友就是10后。”
“我是夕希。”
“啊，对，夕希……夕希喜欢看小说吗？”
“看过几本科幻小说。”
“哇，这么厉害，看过《三体》吗？”林宇只是顺嘴就问出来了，他还是不认为这么小的孩子会看《三体》。
“看过，一本有趣的科幻小说，即便过了很久，还是很好看。”
“也没有很久吧。”
“当然很久了。”
“久吗？也就才……算了，我不跟你这个10后计较。”
……
影像停止了，逐渐模糊，逐渐变暗。
“打开灯光。”
屋内，还是只有夕希和陈默两个人。
“我想起来了，我们后来谈论了很久的《三体》，林宇非常震惊我对于这本小说的理解，但有些地方他只当做是一个小孩的瞎想而已，我也一样，我完全没想过他会是两百年前的人，为什么我会遇到他，别告诉我这是时空穿越。”这段记忆在夕希的大脑里逐渐清晰起来，她越来越肯定自己亲身经历过。
“是空间跳跃。”
“某个空间在时间上的跳跃，这只是猜想。”
“现在不是了。”
“这不可能……”
“历史里确实有林宇这个人，他把这段经历写在那个时候的软件里，甚至他创作的小说里也有一些痕迹。”陈默见夕希一直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道：“几年前，我们偶然发现了一次空间跳跃，科学实验是需要一点运气的，很幸运，那次空间跳跃的当事人之一是取梦实验的核心研究人员，从那之后，我们便开始寻找所有关于林宇的信息。”
“为什么要寻找他的信息？”
“为了给算筹提供数据，就要尽可能找到更多信息，留存于现实的信息以及那个年代互联网上的信息。”
“为了保护隐私数据，云网里的一部分数据早就被清除了，原始服务器也被安全存放在世界各处，你们怎么找到的？”
“利用算筹，可以做到不被发现。”
“算筹究竟能做到多少？”
“能做到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但还远远不够。”
夕希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走到窗边，天上一片白云正在缓缓地飘过，夕希抬头，像是在看云，又像是没有看云，陈默没有打扰窗边的夕希。
“算筹一直在干扰我们的实验，不止是在上次。”
“是的。”
“它都做了什么？”
“截获实验数据，篡改结果。刚才的投影只是你和林宇记忆的一部分，也是目前为止能提取并且做到具象化的全部，这里面，一部分是算筹计算的结果，另一部分，就是算筹截获的取梦实验提取的记忆。”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我和你一样，为之奉献一生的是属于未来的实验。生物是会进化的，曾经我们是智人，现在我们是人，那接下来是什么？掌握先进科学技术的人类，进化会仅仅是生物意义上的吗？”
“算筹是用来干什么的？”
“计算，利用先进的计算机进行一切计算，只要有数据，就能计算出人。我们正在尝试计算出林宇，但是成果和你古董手机里的软件一样，差得还很远。”
“这不是人，只是一堆计算结果。”
“所以还有硬盘计划。人类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记忆，意味着记忆也可以变成数据，通过对数字数据和记忆数据的计算，计算机就可以计算出人，进化后的人。”
“进化后的人？”
“非生物意义的进化，非生物意义的生命，非生物意义的繁衍。没有生物DNA，而是数字DNA，通过计算双亲的数字DNA，通过计算双亲的记忆数据和数字数据，就是繁衍，就是女娲计划。”
“女娲计划。”夕希在说出这四个字后沉默了许久才说话：“为什么找我？”
“女娲计划必然离不开硬盘计划，算筹不能只是计算数字数据，正当我们计划如何接触取梦实验的时候，我们偶然发现了那次空间跳跃。计算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很难，但是计算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由于没有标准答案，我们可以更放心大胆地答题，况且这个时代就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所以，你成为了实验的一部分。接下来的实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取梦实验一直进行下去，我早晚会发现空间跳跃的事，你选择在这之前让算筹干预进来，好让我更快知道这件事？”
“有你的直接帮助，比偷偷用算筹截获数据要更好。”
“女娲计划的保密层级更高，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同意吗？”
“你会的，我观察过，也用算筹计算过。”
“万一呢。”
“可以有别的选择，就像你说的，女娲计划的保密层级更高，我们的权限更高。”
夕希倒吸一口凉气：“我不赞同女娲计划，我不认为这是人类的进化。”
“掌控记忆也不属于人类的进化，我们都只是在进行属于未来的实验。没关系，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
夕希又一次望向窗外，天上一片白云正缓缓飘过，和上一片长得很像。
第二天，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两人。
“如果我发现了什么，我会做出自己的行动，不论你们做什么。”
“没关系，我们也一样。欢迎加入。”
蔚蓝的天空静静地铺展在大地之上，一片白云悄然飘过，雪一样的白色格外显眼，向着太阳飘去，像是自己过去的，又像是太阳引过去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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